
"张建国!你!你傻不傻?被人耍了还替人家数钱!"
妻子梅芳甩门出去那一刻,我瘫在沙发上,手里攥着那张褪了色的旧银行卡,关节都泛白了。
十二年前,我把所有家底——两万三千块,借给了我的老战友赵铁军。
他说他母亲病重,急需手术费,在我跟前跪下,眼泪止不住地掉。
我啥都没说,把准备付房款的钱全给了他。
接着,他就没了影儿,十二年,音信全无。
这笔账成了我们家的死结,妻子从此瞧不上我,三天两头翻这笔旧账。
儿子考大学差点凑不齐学费。
我做买卖赔了本,被要债的追得满街跑……
每回想起,我都问自己:赵铁军,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了?
今儿个,我实在受够了。
我要去银行,把这张破卡注销,把这段耻辱的记忆彻底埋了!
可我万万没料到,当柜台姑娘刷完我的卡后,她抬起眼,用种古怪的眼神瞅着我。
"先生,您这张卡……十二年前有笔转账,数目挺大的,而且转账人还附了段话。您要看看不?"
我脑袋"嗡"地一声,瞬间懵了……
01
赵铁军是我当兵时的战友,说白了,是我的救命恩人。
那年我们在边境当兵,部队搞山地训练。
我记得清清楚楚,那是秋天,山上到处是落叶,石头上都是青苔,特滑。
我跟赵铁军一组,负责侦察山顶情况。
爬到半山腰,我脚下一滑,整个人往崖边栽。
那一瞬间,我脑子里全是我妈。
我想,这回完了。
可就在我身子腾空那刻,一只手死死扣住了我的胳膊。
是赵铁军。
他整个人趴在地上,双手拽着我,手背都被石头剌破了,血顺着手腕淌下来。
"建国!抓牢我!别松手!"
他的声音都在抖,但手上的劲儿一点没松。
后来排长他们赶到,把我拉上来了。
赵铁军的手掌全是血口子,整个人瘫地上,喘得像破风箱。
我当时哭了。
抱着他说:"铁军,这辈子我欠你条命。"
他笑了。
拍着我肩膀说:"说啥呢,咱是兄弟,兄弟就该互相照应。"‘、’、
打那以后,我俩关系铁得很。
他是河北的,我是山东的,但在部队,我们就跟亲兄弟似的。
有回边境巡逻,连着三天三夜,带的干粮不够。
最后一天,我饿得迈不动步了。
赵铁军把他仅剩的半个窝头塞给我。
我不要,他急了:"你吃!我比你壮,扛得住!"
其实他也就比我重十来斤。
复员那天,我们俩坐操场上,喝着啤酒。
赵铁军说:"建国,回去后咱常联系。"
我说:"那必须的,你要有啥难处,我两肋插刀。"
他说:"我也一样。"
我们击了掌,像电视里演的那样。
那会儿,我们都觉得,这辈子有这么个兄弟,够了。
可我没想到,十二年前那个雨夜,他会跪在我家门口求我借钱。
那天晚上下大雨,我正准备睡,突然听见敲门声。
开门一看,赵铁军浑身湿透,头发都贴脸上,整个人狼狈得不像样。
"铁军?你咋……"
话没说完,他"噗通"跪下了。
"建国,救救我!"
他声音都哑了。
我赶紧把他扶起来,拉进屋。
梅芳从卧室出来,看见赵铁军,脸色就变了。
赵铁军也顾不上擦脸上的雨,抓着我的手就开始说。
"建国,我妈出车祸了,肇事的跑了,现在在医院躺着,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,不然命就保不住了。"
他说着说着,眼泪就下来了。
"我把能借的人都借遍了,还差两万三,实在没辙了,你是我最后的指望啊!"
我心里一紧。
两万三,那是我攒了三年的钱,准备交房款的。
梅芳在旁边听着,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赵铁军看见她,咬了咬牙,又跪下去。
"嫂子,我求求你了,等我妈手术完,我立马还,最多三个月!"
梅芳冷笑:"三个月?赵铁军,你拿啥还?你现在连工作都没有!"
这话像刀子扎在赵铁军脸上。
他脸涨得通红,嘴唇都在抖。
"我可以去工地搬砖,可以干啥都行,只要能还上钱!"
梅芳不说话了,但眼神里全是不信。
我看着赵铁军,想起他在崖边拽着我的那只手。
那只现在还留着疤的手。
我深吸口气,对梅芳说:"借。"
梅芳眼睛瞪得老大:"张建国,你疯了?那是咱买房的钱!"
"我知道,但铁军救过我的命。"
"救命?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?现在是现在!"
她声音越来越高。
我没再说话,转身去卧室拿了那张银行卡。
梅芳追过来,一把抓住我胳膊:"张建国,你今天要是敢把钱借出去,我就跟你离婚!"
我站那儿,看着她,又看看赵铁军。
最后,我还是把卡递给了赵铁军。
"明儿一早,咱就去取钱。"
赵铁军接过卡,整个人都在抖。
他握着我的手,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。
"建国,这辈子,我赵铁军欠你一条命!等我妈手术完,我立马还你!"
梅芳看着这一幕,转身进了卧室,门摔得震天响。
第二天一早,我陪赵铁军去银行取了钱。
两万三千块,整整一沓。
我看着柜员把钱递给赵铁军,心里空落落的。
赵铁军接过钱,又一次握住我的手。
"建国,你等我消息,最多三个月,我一定还你。"
我拍了拍他肩膀:"别说这些,赶紧回去给阿姨看病要紧。"
赵铁军点点头,转身走了。
他走到银行门口时,又回头看了我一眼。
那个眼神,我到现在都记得。
像是有啥话想说,但最后啥都没说。
当天晚上,梅芳一夜没跟我说话。
我躺床上,对她说:"放心,铁军不是那种人,他一定会还的。"
梅芳冷笑:"张建国,你会后悔的。"
我没吭声。
因为我真的信赵铁军。
可三个月过去了,半年过去了,他就像人间蒸发了,再也没出现过。
03
最开始,我还信赵铁军只是太忙,顾不上联系。
我每隔几天就给他打电话。
前两个月,电话还能打通,但他从来不接。
我发短信,也不回。
再后来,电话就变空号了。
我开始慌了。
我托当年的老战友帮忙打听。
战友老李说,他听人说在东北某个工地见过赵铁军。
我二话没说,买了火车票就赶过去。
那是冬天,东北零下二十多度。
我在工地上找了整整三天,把所有工棚都翻了个遍。
最后找到个包工头,他说确实有个叫赵铁军的人在这儿干过活,但半个月前就走了。
"他去哪儿了?"
包工头摇头:"不知道,这种打零工的,来来去去很正常。"
我站工地上,看着满地泥浆和钢筋,心里冰凉冰凉的。
回家路上,我一直在想,赵铁军到底咋了?
他母亲的手术顺利吗?
他为啥不联系我?
可这些问题,没人能回答我。
梅芳知道我去东北找人,气得把碗都摔了。
"张建国,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?人家明摆着是骗你的,你还追着人家跑!"
我没说话。
因为我不知道该说啥。
那年春节,我们家的年夜饭特别冷清。
原本计划好的新房,因为没了首付,只能继续租房住。
梅芳的同事老孙,用首付买的房子,一年就涨了二十多万。
老孙开着新买的车来给我们拜年,梅芳站门口,眼泪就下来了。
"都怪你!都怪你信那个骗子!"
她指着老孙的车,声音都在抖。
"人家现在住大房子,开好车,咱呢?还租着三十平米的破房子!"
我低着头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老孙走后,梅芳把儿子小强叫过来。
"儿子,你看见了吗?都是你爸,把咱家的钱借给了骗子,现在咱啥都没有!"
小强那年才八岁,听了这话,眼睛红红的看着我。
我心里像被刀子捅了。
第二年,儿子上小学,学校要交赞助费。
三千块。
我到处借钱,借了两千,还差一千。
梅芳回娘家借,结果被大舅哥劈头盖脸骂了一顿。
"梅芳,你也真是的,嫁了个啥人啊?把钱借给别人,自己儿子连学都上不了!"
梅芳当场就哭了。
她回来后,一个人坐床上哭了一整夜。
我坐客厅里,点了根烟。
烟雾缭绕中,我想起了赵铁军。
我开始问自己:他真的骗了我吗?
可每次想起他救我的那个场景,我又不愿意信。
那只被石头割破的手,那些年一起吃过的苦,那些相互扶持的日子……
这些都是假的吗?
我又去找了赵铁军的老家。
那是河北一个很偏僻的村子。
我找到他家的老房子,院子里长满了荒草。
邻居大婶看见我,说:"你是来找老赵家的?他们早就搬走了。"
"搬去哪儿了?"
"不知道,听说是儿子出事了,一家人都走了。"
"出事?出啥事?"
大婶摇摇头:"这我就不清楚了,反正走得挺急的。"
我站那个破败的院子前,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。
出事了?
啥事?
可没人能告诉我答案。
回去的火车上,我一直看着窗外。
车窗上映着我的脸,憔悴得不像样。
我突然想起梅芳说的那句话:"部队里那点破交情,能值两万三?"
也许,她说得对。
到了第五年,我彻底绝望了。
我开始逼自己信:赵铁军就是个骗子。
他从一开始就在演戏。
那些眼泪,那些承诺,都是假的。
他拿着我的钱,躲在某个地方,过着逍遥日子。
而我,像个傻子,被他耍得团团转。
04
这笔钱,成了我们家永远的伤疤。
梅芳每次要花钱,都要把这事翻出来说一遍。
"要不是你那两万三,咱早就买房了。"
"要不是你那两万三,儿子能上更好的学校。"
"要不是你那两万三,咱现在也能像老孙他们那样,开着车到处玩。"
她说这些话时,脸上的表情我永远忘不了。
那是种混合着怨恨、失望和嘲讽的表情。
儿子小强考上了重点高中,学校要交三万块的择校费。
我东拼西凑,只凑了两万。
那天晚上,梅芳当着儿子的面,指着我鼻子骂。
"张建国,你真没用!别人家的爸爸,哪个不是想尽办法给孩子提供最好的?你呢?把钱借给骗子,现在连儿子的学费都拿不出来!"
小强坐旁边,低着头,一句话不说。
我看着儿子,心里像被揪着疼。
最后还是梅芳回娘家,又被大舅哥羞辱了一番,才借到那一万块。
从那以后,小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。
以前他还会喊我"爸",后来连这个都不怎么喊了。
有次,他在家做作业,突然问我:"爸,你那个战友,是不是死了?"
我愣住了。
"你咋会这么想?"
"因为你说他是好人,好人不会骗你的,那他不联系你,肯定是出事了。"
小强说这话时,眼神很认真。
我不知道该咋回答。
梅芳在旁边冷笑:"死?他要是死了,那也是骗完钱去享福死的!"
小强看了看她,又看了看我,最后啥都没说,继续低头写作业。
那一刻,我突然觉得特累。
累到不想再解释,不想再争辩。
亲戚聚会时,梅芳总是要故意提起这事。
"你们知道吗?我们家建国,当年借了两万三给战友,到现在还没还呢!"
她说这话时,脸上挂着笑,但那笑比哭还难看。
亲戚们都用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。
有同情的,有嘲讽的,还有幸灾乐祸的。
表哥说:"建国啊,你这人就是太老实了,现在这年头,谁还讲啥战友情啊?"
表嫂说:"就是,人家拿了钱就跑,你还傻乎乎地等着。"
大舅哥直接说:"我早就说过,那人不靠谱,你们偏不听。"
梅芳坐那儿,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。
我坐角落里,连头都抬不起来。
后来我尝试做点小买卖,想多赚点钱。
结果被合伙人骗了,又赔了五万多。
梅芳知道后,整整一个星期没跟我说话。
第八天,她终于开口了,只说了句话:"活该!谁让你当初眼瞎!"
那天晚上,我一个人坐楼顶,看着远处的灯火。
我想,如果时光能倒流,我还会不会借那两万三给赵铁军?
我想了很久,发现自己还是会借。
因为他真的救过我的命。
可这个答案,我不敢告诉梅芳。
前五年,我还会做梦梦到赵铁军回来还钱。
梦里他敲开我家的门,手里拿着一沓钱,说:"建国,对不起,让你久等了。"
每次做这种梦,我都会惊醒。
醒来后看看身边熟睡的梅芳,心里空落落的。
五到十年,梦少了。
我开始麻木,不再抱希望。
赵铁军这个名字,成了我心里个永远解不开的结。
十年后,我甚至开始恨他。
恨他为啥要骗我。
恨他为啥要毁了我的人生。
恨他为啥连个解释都不给。
可恨着恨着,又会想起他救我的那个场景。
想起他把最后半个窝头让给我。
想起他说:"咱是兄弟,兄弟就该互相照应。"
这种矛盾的感觉,折磨了我整整十二年。
05
上个月,儿子小强带女朋友回家了。
女孩挺好的,文文静静的,在银行上班。
小强说,他们打算明年结婚。
梅芳特高兴,拉着女孩的手,问东问西。
后来女孩走了,梅芳脸上的笑容也没了。
"建国,女方家里要十万彩礼,还得有婚房。"
我心里一沉。
"婚房可以贷款,彩礼……"
"彩礼必须现金!"梅芳打断我,"人家就这么一个女儿,要求不高,十万块而已。"
十万块。
对有些人来说,可能不算啥。
但对我们家来说,这是个天文数字。
梅芳开始四处借钱。
她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找了个遍,东拼西凑,凑了七万。
还差三万。
她找到我,眼睛都是红的。
"张建国,你想想办法,再弄三万块。"
我摊开手:"我上哪儿弄?你不是都借遍了吗?"
"那你总得想办法啊!这可是儿子的婚事!"
她的声音越来越高。
"我咋想?我要是有办法,早就想了!"
"你……"梅芳的手指着我,抖得厉害。
"张建国,你这辈子最大的错,就是信那个王八蛋赵铁军!"
这句话,像根导火索,彻底点燃了我这些年积压的怒火。
我"啪"地一声把杯子摔地上。
"够了!那两万三的事,我不想再听了!"
玻璃碴子溅了一地。
梅芳愣住了,她大概没想到我会发这么大火。
"从今儿起,谁也不许再提赵铁军,谁也不许再提那两万三!"
我吼完这句话,整个人都在抖。
梅芳看着我,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。
"张建国,你凶啥?你有本事凶我,你有本事把儿子的婚事办了啊!"
她说完,转身进了卧室,把门摔得震天响。
我站客厅里,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,突然觉得特疲惫。
当天晚上,我翻箱倒柜,想找点值钱的东西。
在最底下的个旧盒子里,我看见了那张银行卡。
卡面已经磨损得厉害,但卡号还清晰可见。
我拿着这张卡,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。
十二年前,我拿着这张卡,在银行取出两万三千块。
赵铁军接过钱,眼里全是感激。
他说:"建国,你等我消息,最多三个月,我一定还你。"
可这一等,就是十二年。
十二年里,这张卡就这么躺盒子里,像我心里那块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。
我捏着这张卡,手指都在发白。
突然,我做了个决定。
我要去银行,把这张卡注销掉。
彻底结束这场噩梦。
第二天一早,梅芳还在卧室里生闷气。
我拿着那张银行卡,骑上电动车就出门了。
路上突然下起了小雨。
雨滴打脸上,冰凉冰凉的。
我想起十二年前赵铁军来借钱的那个夜晚,也是这样的雨。
那时候,我信他会还钱。
现在,我只想把这段回忆彻底抹掉。
梅芳在阳台上看见我出门,追出来喊:"你去哪儿?"
我没回头,只是挥了挥手。
"别管我!"
她在后面冷笑:"注销?早该注销了!留着它干啥?留着提醒你自己有多蠢吗?"
这句话像针扎在我心上。
可我没停下。
我骑着车,穿过熟悉的街道,脑子里一片混乱。
赵铁军,你知道吗?
这十二年,我过得有多难。
老婆看不起我,儿子疏远我,亲戚朋友笑话我。
我变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笑话。
而这一切,都是因为我信你。
雨越下越大,我的衣服都湿透了。
但我不在乎。
我只想快点到银行,快点把这张卡注销掉,快点结束这一切。
银行到了。
我走进大厅,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旧卡。
心想:这一次,我要亲手结束这场噩梦!
06
银行大厅里人不多,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排队。
我走到柜台前,把那张旧卡递给女柜员。
"注销。"
我说这两个字时,语气冷得像冰。
女柜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,长得挺清秀,戴着眼镜。
她接过卡,礼貌地笑了笑:"好的,先生,请稍等。"
她把卡插进读卡器,开始在电脑上操作。
我站那儿,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。
注销了这张卡,就等于彻底跟那段过去告别了。
以后再也不用想起赵铁军,再也不用被梅芳翻旧账,再也不用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。
可不知道为啥,心里却空落落的。
女柜员盯着电脑屏幕,看了好一会儿。
她的表情开始变得有点古怪。
她抬头看看我,又低头看屏幕,眉头微微皱起。
"先生……"她犹豫了下,"您确定要注销这张卡吗?"
我愣了下:"确定,咋了?"
"可是……"她咬了咬嘴唇,"这张卡里,还有余额。"
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。
"啥余额?不可能!这卡十二年没用过了!"
我的声音都有点变调了。
女柜员指着屏幕:"先生,您看,这里显示,十二年前有笔转账记录。"
她停顿了下,看着我的眼睛。
"金额……还挺大的。"
我感觉脑子里"嗡"的一声。
整个人像被雷劈了,站那儿动不了。
十二年前?
转账?
这是啥意思?
我的手开始抖,额头冒出冷汗。
"多……多少?"
我颤抖着声音问。
周围排队的几个人开始好奇地看过来。
女柜员看了看屏幕,又看了看我,声音放得很轻。
"二十三万。"
我脑子"轰"的一声,整个世界都在旋转。
二十三万?!
不可能!
绝对不可能!
赵铁军借的是两万三,咋可能还二十三万?!
我的腿一软,差点站不住,扶住了柜台。
女柜员赶紧说:"先生,您还好吗?要不要先坐下?"
我摇摇头,脑子里一片混乱。
"你……你再看看,是不是搞错了?"
女柜员又仔细看了看屏幕:"没错,就是二十三万,2013年3月15日转入。"
2013年3月15日。
那是十二年前。
我借钱给赵铁军,是2012年10月。
也就是说,他在五个月后,就把钱还了?
还多还了二十万?
这咋可能?
"先生……"女柜员又说话了,声音更轻了,"而且,这笔转账,还附带了段留言。"
我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留言?
啥留言?
我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。
喉咙像被啥东西堵住了。
女柜员看着我,眼神里有点担心:"先生,您脸色很不好,要不要喝点水?"
我摆摆手,深吸了口气。
"你……你说啥?留言?"
"是的,转账的时候,对方留了段附言。"
她看着我,轻声问:"先生,您……要看看那段附言吗?"
这句话,像记重锤,狠狠砸在我心上。
我想说"看",但嘴巴像被胶水粘住了,咋都张不开。
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。
会不会是赵铁军还钱了?
那他为啥不告诉我?
为啥让我等了十二年?
还是说,这是另一个骗局?
或者……他真的出事了?
我的手死死抓住柜台边缘,指节都发白了。
女柜员耐心地等着,没有催我。
时间好像凝固了。
整个银行大厅都安静下来,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。
"咚咚,咚咚。"
像擂鼓。
女柜员轻声说:"先生,您还好吗?"
我点点头,又摇摇头。
说实话,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啥。
脑子里全是赵铁军。
我的手机突然响了。
是梅芳打来的。
屏幕上显示着她的名字,手机震得厉害。
我盯着那个名字,却没有接。
如果我告诉她,赵铁军还钱了,还了二十三万,她会咋想?
她会不会后悔这些年对我说的那些话?
会不会后悔这些年对赵铁军的诋毁?
手机一直响,响了很久,终于停了。
女柜员已经把附言调出来了。
她看着屏幕,表情变得复杂。
眼眶好像有点红。
她抬起头,看着我,声音很轻很轻:"先生,这段话……"
她停顿了下,深吸了口气。
"我给您念出来……"
她的声音开始有点颤。
我闭上眼睛,手紧紧抓着柜台。
准备听那段让我等了十二年的真相……
我闭上眼睛,手紧紧抓着柜台,准备听那段让我等了十二年的真相……
女柜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,一字一句地念出屏幕上的附言:
“建国兄弟:
钱还你了,连本带利。两万三是本金,二十万是利息,也是我欠你的情分。
我妈手术……没救过来。办完丧事第三天,我爹心梗,也跟着走了。一个月里,我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。我觉得没脸见你,揣着你救命的钱,家却没了。
我去了南方的矿上,那是玩命的活儿,但钱多。我拼了十二年,攒下这些。我不是不想联系你,我是没脸!每次拨通电话,听到你的声音,我就想起我爹娘,一个字都说不出。
这钱我早就汇了,卡号我记了十二年,一天都没忘。我知道你肯定恨我,骂我是骗子。我不辩解,是我赵铁军对不起你!
如果……如果你还能认我这个兄弟,给我来个信儿。要是你不认了,这钱就当是兄弟最后的心意。
—— 永远欠你一条命的 铁军”
女柜员念到最后,声音已经完全哽咽了。周围等待的客户也安静下来,好奇又同情地看着我。
我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,顺着柜台滑坐在地上,眼泪瞬间决堤。十二年的委屈、怨恨、猜疑,在这一刻被这迟来的真相击得粉碎!原来他不是骗子!他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惨剧!他是因为觉得无颜见我,才远走他乡拼命挣钱!这多出来的二十万,是他用血汗甚至可能是健康换来的“利息”和“赔罪”!
“铁军……我的兄弟啊!”我再也控制不住,像个孩子一样在银行大厅里放声痛哭。我不是为自己哭,是为赵铁军哭,为这份被现实碾压、被误解了十二年、却依然赤诚如金的战友情义而哭!我错怪了他十二年!我这十二年来的憋屈和妻子的埋怨,在这一刻,都变成了巨大的愧疚和心痛!
“先生!先生您没事吧?”女柜员和保安赶紧过来扶我。我摆摆手,撑着柜台站起来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我颤抖着手,指着屏幕上的附言,喉咙嘶哑地问:“姑娘……这汇款人……有联系方式吗?地址呢?”
女柜员摇摇头,同情地说:“先生,这是十二年前的跨行转账,系统只记录了汇款人和附言,具体联系信息……没有。汇款人名字就是赵铁军,汇款地是……云南某个小城的银行网点。”
云南?矿上?玩命的活儿?我脑海里浮现出赵铁军在漆黑危险的矿洞里挥汗如雨、用命换钱的画面,心像被刀子剜一样疼。
我失魂落魄地走出银行,连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。二十三万的银行卡攥在手心,却感觉沉甸甸的,压得我喘不过气。雨已经停了,阳光刺眼。
回到家,梅芳正红着眼眶在厨房收拾碗筷,看见我进来,立刻别过脸去。但当她看到我红肿的双眼和失魂落魄的样子时,愣住了。
“建国……你……你怎么了?卡没销成?”她迟疑地问,语气不再尖锐。
我看着这个埋怨了我十二年的妻子,心里百感交集。我把银行卡轻轻放在桌上,声音沙哑:“芳,铁军……他还钱了。”
梅芳猛地睁大眼睛,像是没听清:“你说什么?”
“十二年前就还了……连本带利,二十三万。”我指着那张卡,眼泪又涌了出来,“他娘和他爹……都没了。他觉得没脸见我们,去云南矿上打工挣的血汗钱……他信里说……这多出来的,是利息,也是他欠咱们的兄弟情分……”
我断断续续地复述着那段附言。梅芳听着,脸色从震惊,到难以置信,再到惨白,最后,她捂住嘴,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。
“怎么会……这样?”她瘫坐在椅子上,身体微微发抖,“我……我骂了他十二年……我以为他……”她说不下去了,羞愧和悔恨写满了脸。她想起自己这些年对丈夫的嘲讽,对赵铁军的咒骂,想起因为这笔“烂账”家里失去的每一次机会和增添的每一次争吵……
“建国,我对不起你……我也错怪铁军了……”她终于放声哭了出来。十二年的误解和怨气,在这一刻化为乌有。她走过来,紧紧抱住了我。这个拥抱,隔了十二年。
那天晚上,我们谁也没提儿子彩礼的事。梅芳做了几个菜,我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,聊了很多,关于铁军,关于这十二年。隔阂在真相面前冰消瓦解。
我们用这笔钱,顺利为儿子办了体面的婚礼。剩下的钱,我们存了起来,一致决定:要找到赵铁军!
我们通过银行、战友、甚至求助了媒体,根据“云南某个小城的银行网点”这条模糊的线索,开始了漫长的寻找。过程曲折,但我们没放弃。
半年后,一个云南的战友传来了消息:在一个偏远的锡矿小镇,找到了一个叫赵铁军的工人,但情况不好,他在几年前的一次矿难中伤了肺,现在病重在床,无亲无故。
我和梅芳立刻买了最快的机票赶过去。在那间昏暗潮湿的工棚里,我见到了分别十二年的兄弟。他瘦得脱了形,脸色蜡黄,不住地咳嗽,但看到我的一瞬间,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猛地迸发出光彩。
“建……建国?”他挣扎着想坐起来,声音嘶哑微弱。
我冲过去,紧紧抓住他枯瘦的手,眼泪直流:“铁军!兄弟!我来了!我来晚了!”
他看着我,又看看我身后的梅芳,嘴唇哆嗦着,眼泪顺着深陷的眼角滑落:“对……对不起……兄弟……我对不起你……”
“别说了!啥都别说了!”我抱住他,“是兄弟对不起你!让你受了这么多苦!”
梅芳也在一旁抹泪:“铁军兄弟,是我们错怪你了……”
我们把赵铁军接到了大城市最好的医院治疗。可惜,尘肺病已是晚期,医生说时日无多。最后那段日子,我们陪在他身边。他走得很安详,他说,临走前能再见兄弟一面,能解开这个心结,值了。
赵铁军去世后,我们按他的遗愿,将他和他父母合葬在一起。我和梅芳常去看他,带着儿孙。那枚他当年留下的、被我珍藏了多年的军功章,我们把它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墓碑前。
二十三万,解了家里的困局,但更重要的是,它换回了真相,换回了清白,换回了跨越生死的兄弟情义,也挽回了我和梅芳濒临破碎的婚姻。每当生活中有争执,我们都会想起赵铁军和这十二年,便多了份理解和珍惜。
那张旧银行卡,我没有注销。它和那份汇款附言的打印件、还有我们兄弟最后的合影,一起被我用相框裱了起来,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。它提醒着我们:信任和承诺,或许会迟到,但真正的兄弟,绝不会辜负。人间有情,义重如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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